學著快樂

漸漸地氣溫浮起來

在我沒有發覺的時候

像有人在底下加溫一樣溼熱

我像被什麼不知名的力量牽引著進來

那是一幅奇特的景象

一條由數不清攤販磚塊般緊連築起的通道

叫賣聲菜刀砧板撞擊聲人聲狗叫聲機車引擎聲

晒乾福菜的味道生肉的海鮮的味道50c.c.二行程機車排煙的味道

到處都是老人歐吉桑歐巴桑行軍般踩著緩慢步伐前進或是停佇

偶有嬰孩或是稚齡的孩童從腳邊溜過

我竟有些急了

越是想走出這個由聲音和氣味自兩旁向頭頂圍起的隧道

越覺得它實在永無止盡

前方的老嫗也越走越慢

但我就是不能從她旁邊超越

因為總會有其他的老人以同樣緩慢地步伐隨其左右

好不容易我看到一個縫隙，也許是那個位置的攤販今日休息

隨即鑽了出去

正要鬆一口氣

卻發現我又闖入另一個陌生的地帶

一個二手市集?

四處可見零零散散的破舊、髒污的生活用品電器玩具玻璃瓶罐字畫漂流木等

說是攤販也不過鋪了一塊布

就在布上擺起攤了

這裡沒有像適才好不容易闖出的市場般綿延地構築成一條只有前方的道

而是東一處西一處，不知從何走起

我看到了許多老唱片、錄音帶

似乎年代久遠不知還能不能用的鍋碗瓢盆鐘錶筷匙刀叉鞋子衣服等生活用品

或者一些字畫、書籍

甚至連軍用水壺和迷彩皮鞋都有

最讓我感到興趣的是一個十字弓

木頭製的，橫的兩端看似虎頭或龍頭咬著線；豎的前頭好像也是猛獸，尾端有個像槍支板機的握把

有些地方已經腐朽，日曬雨林的痕跡毫不遮掩的嶄露在這隻如暮老人的弓上

老闆不在，我也沒機會問問它的價錢

晃了晃，其實不會想買什麼

而且還覺得有點可怕

走過舊玩具的攤子

擺著一些破舊不堪的娃娃

這些娃娃相當殘破，衣服裙子缺角掉線

像淋過雨似的落魄渾身都是擦傷汙漬

不變的是他們的眼睛總是朝著前方看

好像說著它們曾備受寵愛，又慘遭拋棄的人生

就像白先勇《臺北人》裡那些角色不斷緬懷過去南京榮華豔麗的不復在

天空是那種灰色調卻有點悶熱

配上這幅景象不由的令人有些發毛

深怕再看下去會發現他們也在看我

「要不要看看啊？算你便宜點。」

一個皮膚黝黑被風刷的乾亮的老人坐在他的攤位叫住我

他的神情疲憊彷彿很久沒睡好，聲音像從喉嚨深處乾啞的窟窿發出

語氣慵懶就像隨時都會睡著

擺了一些螺絲起子、蠟燭、湯匙、玻璃杯

都跟他一樣，歷經了風霜